第1章 泄矢摄提格

  人生到处知何似,应似飞鸿踏雪泥。

  泥上偶然留指爪,鸿飞那复计东西。

  老僧已死成新塔,坏壁无由见旧题。

  往日崎岖还知否,路长人困蹇驴嘶。

  ——苏轼《和子由渑池怀旧》

  我微微一惊,暗想:“弘时这匹夫又要出来大放厥词么?”不禁蹙眉向他看去,却见那“弘时”面目似乎略为不同,年纪也仿佛小了几岁,此时正朝我颔首致意。我端目凝视片刻,才发觉此人并非弘时——形容清贵,气度娴雅,不是几日前同我瘦西湖中听曲把盏的洪四是谁?

  心念及此,不禁又是一震,暗暗苦笑道:“怪事年年有,近时特别多。这般生而死,死而生已是匪夷所思之极,更有甚者于千里之外茫茫人海邂逅故旧,偏偏见面不识,又与之一席把盏谈笑风生,却哪里料得到面前这俊朗少年竟是从前在我膝下厮磨的天家骨肉,又排行第四,如此揣测,不正是——弘历?”

  再看那容貌,依稀忆起他儿时种种童稚趣语,我离去时眸中那一抹浅浅的伤痛……思及此,不觉眼眶已热,但觉这弘历有时极像胤禛,有时又极不像,只额上那抹浅浅的伤疤,还不曾褪去……

  穆老爷子轻推我一把,我微微一怔,强自收回心神,回眸看向那一众秀才,不禁心生惴惴。穆老爷子莫测高深的投来一笑,振臂一挥,对众人高声道:“朝廷钦差有话要说,大伙儿且静一静。”这一声高喝气沉丹田,声如洪钟,直振得耳膜嗡嗡作响。

  四下顿时寂然无声,数百双眼睛齐齐向弘历望去。弘历此时年纪甚轻,阅历尚浅,一时竟面红过耳,怔怔的说不出话来。默然良久,方呐呐开口道:“烈日炎炎,诸位辛苦了。”说罢,微一侧身,对穆老爷子颔首道:“久闻穆先生乃饱学宿儒,雅量高致,一直无由识荆,实为平生罕事。”

  穆老爷子拈须一笑,连称“不敢”。阶下众人见弘历行止恭谨,彬彬有礼,胸中羞愤渐消,而余怒未了,纷纷喊道:“公子爷既是朝廷钦差,也该给大伙儿一个说法!”

  弘历双眉微轩,左手下意识轻抚额角那道浅疤,似是苦苦思索如何措辞。沉吟片刻,方徐徐说道:“诸位十年寒窗苦熬一衿,为的便是将来出将入相,以功名闻于世,江苏人杰地灵,必有俊貌之才为我朝廷肱骨。父皇常道:‘天下惟以用人一政为本,其余皆枝叶事耳。’”话到此处,众人听他称皇帝为父皇,......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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